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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变的土炕

小时候,家里买不起炕席,土炕上铺的是用麦秸杆缝制的“炕帘”。那时候,每到晚上,爹娘总是嘀咕着找借口,轮番到老篾匠家“串门拉呱”。多年后终于明白,那是爹娘到篾匠家去观察和记忆炕席“打头、收边和收角”的秘密。爹和娘一起终于“破解”了老篾匠“芦苇荡”家炕席的秘密,成功编出了一领纹理独特的炕席。参加高考那年,我就是光着身子趴在这领已经眨着黑亮的炕席上看书复习的。

高考“中榜”的消息,像风一样一下子吹遍全村。爹娘没能力杀猪宰羊,却破天荒地杀了那只刚在窝里下完蛋,为我挣了好几年学费的老母鸡。然后把一起憧憬“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叔叔大爷们叫到家里来,叔叔大爷们“席土炕而坐”,为“大侄子”一遍又一遍地憧憬着他们心里“热炕头儿”的美好愿景。爹不停地应着“那是,那自然是哩”;娘一边给叔叔大爷们逐个斟着“烧刀子”,一边插嘴道:“那感情,那感情好哩!”爹白了娘一眼:“这都是我们和儿子这些男人说的‘大事情’,你晓得个甚哩”。爹不待娘回嘴,就把一个牛眼盅囫囵个儿都吞到嘴里去,然后拇指和食指又捏住牛眼盅,秃噜一下拽出来。爹一脸豪气地把那只牛眼盅晃来晃去朝下扣着,挨个给叔叔大爷们看。末了,娘突然喊了一嗓子:“好”!顿时引爆了土炕上一堆汉子们的叫“好”声。接着,叔叔大爷们互相监督着把各自酒盅里的烧刀子喝了个干净。

一连几天,土炕上总是热热闹闹的,开学报到时间渐近,我憧憬着大学校园的美好生活,又突然觉得无法割舍这铺生于斯长于斯的土炕情怀。这铺总能泛起微尘的土炕,承载着我太多的回忆。

还在上学的时候,收到爹的一封信,说“现在土炕已改成‘水泥炕’了”。随着农村的建设发展,村里人高高兴兴地把土炕换成席梦思。老篾匠“芦苇荡”家曾经红火的芦苇席,在集市上卖不动了。

几次回到老家,跟爹娘商量把“水泥炕”打掉,换上张大床,想让爹娘享受回真正的席梦思床。但爹娘总念叨,说人老了睡不惯席梦思,睡梦中都想着那铺土炕,觉着睡在那上面舒坦踏实。我知道,不是席梦思不好,是爹娘的心里头,越来越撂不下那铺记忆中的土炕。

现今,农村老家已不再用柴草做饭和取暖了,所以爹娘心中那铺原模原样的老土炕已无法复原了。我愁着不知咋办好,找到儿时的玩伴和同学,也就是老蔑匠的儿子倾述心事。看我一脸诧异,他道,现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明天我亲手给咱老爹老娘安一铺电炕就是了!

我和老蔑匠的儿子四拳相撞,脱口道:“好!将咱家的‘土炕’改革进行到底”。

(区林业局)杨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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