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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味馄饨

住海边,得益于大海的自然禀赋,人们在果腹饱餐这件事儿上往往有不少的选择余地。食材丰盛,脑筋稍稍开动便能捣弄出几道好味悦动味蕾。像内地历史颇为悠久的有闲小吃馄饨,海边人就下过一番功夫,让它沾了海腥,蘸了海的气息。于是,他们捧着的碗里,那一只只形如元宝的小家伙就融着诗意了。

我曾纳闷,馄饨这吃物本身如南北朝颜之推所说:“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缘何在江浙是馄饨,广东却称云吞,四川又叫抄手,湖北则喊包面,而在新疆又被唤作曲曲。后来,随着知识长进,纳闷才在民俗文化和饮食文明之类的元素浸润中逐渐消解。

古人也乐于烹制舌尖上的美味。“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米香。汤清润物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清人杨静亭在《都门纪略》中,对一碗馄饨溢美不绝。《燕京岁时记》说:“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昔时,民间将吃馄饨引申为打破混沌,开辟天地。还有的照馄饨形似元宝之貌相,言其食之可讨吉利。类似新职所赋,给平常不过的馄饨们增了身价、提了名声,当然,也为后人乐享其味从文化这个层面做了极好的铺垫。

猪牛羊肉分别剁碎、绞烂,与葱碎依偎融合,或者磕几枚鲜蛋轻煎,使其和沾露嫩韭牵手,往往都会贯常地调出几款上好的馄饨馅料。捏起“兰花指”,将一片略大、更略大些的面皮儿在掌心外延、再外延,继而少些、再少些地把占了六、七成工夫调制的馅子拨上去,轻点、再轻点地把近乎缥缈羽衣似的宽大面皮合了,一款自古承传的叫馄饨的吃食便跃然眼前了。“皮子极薄,肉馅极少一一透过极薄的皮子,肉馅只是微红一点。”到了文人这里,馄饨遂成了不可多得、不舍多吃的尤物。

海边人吃馄饨,馅子主打是海货。馅中要融海鲜、要沾海腥,有时面皮也得缠绵海味儿。新上岸的墨鱼是海边人包馄饨梦寐一个冬季的上好食材。取出墨汁和面,剁细墨鱼做馅,搁几撮春韭,或捞两捧细切的白菜混搭,包出的馄饨便是海味馄饨中金贵的“黑美人”,鲜、嫩、香、滑,营养丰富,是次于外观的一干亮点。杂色蛤蜊在青岛是人们四季不离口的极普通又蛮像宝贝似的海货。青岛人喝啤酒,吃李沧锅贴,嚼崂山王哥庄大馒头,饕餮大珠山脚下农家宴上的煮地瓜、贴饼子,都拿蛤蜊当肴,无此海鲜不落饭几乎成了习俗。拿它包馄饨呢?当然行!吐净泥沙后,外壳披着山水画的杂色蛤蜊入锅青蒸至壳口微开,取汤汁和面,取蛤肉做馅。蛤蜊肉馅馄饨出锅时照例在汤中撒大海所赐的虾皮、紫菜增色提味,待微凉时入口。“天呐!”通常,青岛人大都不无夸张地大呼小叫一声,随后,便让这口飨人的好味儿把若干赞好的话全给挡了去。有好东西糊口,谁还顾得迭迭不休。春夏两季,又名“刀客”的鲅鱼上岸。拎来,刀斩,去刺去脏,剁鱼成泥,搁少许花椒细末,掺少许韭葱段儿,撒半匙碘盐。馅料上乘,煮熟的鲅鱼馄纯往往香溢整条巷子。麦黄时节,蛎虾身段丰腴,纯野生的名头让其身价不菲。去头去皮去虾线,与肥嫩的韭菜、香葱、香茹等亲和成鲜香弥散的馅子,水开轻煮,咬一口,蛎虾馄饨的好如若用笔墨表述,得花掉大半面纸张的。

煮一碗海味馄饨,捧碗尝鲜,这样的场景温馨暖人。此刻如若念及大海的馈赠,念及大海的胸襟与情怀,这帧场景便会陡然充盈起无法言喻的诗情画意了。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崔启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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