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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不寻常

“苦瓜是瓜吗?”不到三岁的小孙女听到奶奶的问话,态度坚决地摇头。还是孩芽儿呢,脑子里就有了“瓜”与“菜”的清晰概念。当年,汪曾祺高兴小孙女发小时的聪明。他感叹这种外貌奇丑的玩意儿在江南的高密度种值,感叹碧翠青透、金玉美质的苦瓜被越来越多的人视为碗中尤物。

同样一问,搁在若干年前的胶东,恐怕给出正确答案的人不多。苦瓜原产印尼,广西、广东早先引种。之后,恋于南国湿热气候,苦瓜在云南、贵州等地延蔓繁生。胶东一带苦瓜未曾显山露水,人们的味蕾经年处在海货,以及葱姜蒜韭的逗诱之中,认知便难怪不如小小孩童了。

苦瓜虽在甜滋滋、脆生生的瓜族中没得席位,但却在蔬菜大家庭里久负盛名。别看人家但凡嫩嫩的、青青的、白白的苦瓜个个褶皱满身、糙纹遍布、苦脸愁眉,可心灵美、用途广,食用,且能药用。清代王孟英在《随息居饮食谱》中夸赞说:“苦瓜清则苦寒;涤热,明目,清心。可酱可腌。”“岂效荔枝锦,形惭癞葡萄。口苦能为偈,心清志方操。到底争齐物,从来傲宠豪。不是寻常品,含章气自高。”一首《苦瓜诗》,陡然抬升了苦瓜的身价,让乐食此味的众生们每每吟诵便心生豪情,大抒此物最相思之感。而“大路旁边种苦瓜,藤蔓三尺高开花;哥拿心思来待妹,妹拿心思等人家”的一段恣人醉心的广西情歌,将越来越成菜肴上品的苦瓜充盈起了满满当当的诗情画意,使这些个原本貌相不济的小家伙们倒也显得俏皮可爱了许多。

五月下籽,生苗引蔓,茎叶卷须。七、八月开小黄花,五瓣如碗形。结瓜长者四、五寸,短者二、三寸。李时珍尝百草时在苦瓜身上下足了工夫。他不光观其表像,重点挖掘苦瓜身上的不寻常。像今人传诵的苦瓜清热解毒、养颜嫩肤、降低血糖、养血滋肝等药用功效,想必时珍先生起了基础作用。时下,江南人照例苦瓜为蔬,夏秋,老老少少用其配菜佐膳。还有,像广东人常拿苦瓜切片,摊在荫凉处风干,作药泡饮,驱暑天感冒。我想,这都该是基于时珍先生当初发现苦瓜功效后,江南人又用其演绎的悦动味蕾、撩拨舌尖、食药并用的续章吧!

胶东人仰仗海的馈赠,对外来吃物惯常不屑。若不是发展步伐铿锵,不知认识苦瓜还得迟多久。

除了苦瓜炒肉、苦瓜炒鸡蛋、清炒苦瓜,胶东人的凉拌苦瓜颇有文章。干净苦瓜对半切开,去瓤,钭刀切片后入锅开水翻焯,捞出沥干。红椒葱白切丝备用;蒜茸调生抽、白糖、香油、陈醋、碘盐备用;蜂蜜备用。苦瓜薄片盛盘后,将一干备用辅料、配料浇拌淋撒在苦瓜上。随后,再捏几只艳红的樱桃、橙黄的桔瓣,还有两、三朵溢香的茉莉花儿搁在盘沿儿里边……瞧瞧,胶东人的这道凉拌苦瓜里除了诗意,是不是多少还有几丝矫情?

苦瓜,坐果初始颜色青绿,继而碧翠,至暮年又泛白洇红。药性愈发刚烈,其味却由涩苦趋向清香甘甜。一年的苦瓜由鲜嫩变得苍老;一年的藤蔓由翠色变得枯黄。苦尽甘来,这恰如彻悟后的人生啊!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崔启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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