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梅香如故

三月青阳在，梅香傲海潮。

那天，我突然动了未泯的童心，便约了市里的“雅士老友”小海回到故乡，去老屋后的梅岭赏花。当我们看到片片绿萼芳蕊争相呼朋引伴，占尽无边春光滋出娇梅时，心情也立时跟着如花般绽放。

我最早知晓梅花，是在上小学读王维的诗时，只觉得他那首五言《杂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在平真、味浓之中写尽了思念之情。但那个时候年龄太小，还不太明白“绮窗”之真意，更不懂得梅有花开时令之别。记忆当中，当北国之春来临，微寒中含苞待放的蕴秀娇梅，至春分、清明前后，即是怒放佳期。一树树祥瑞之花，以绿萼白肌的“纯美”、欹斜多姿的“曲丽”和疏密得当的“静雅”，征服了无数的微雨、兰心……在不断奔向未来的行程中，我也慢慢发现，其实自己最喜欢的，是梅花的那种在瘦瘦筋骨和卓卓傲立之中，留给观者静守纯秀和怡然自放的心智、魅力。

一路上，我们缓缓行走于梅岭之上，近感白浪拂心，远望微红吐艳。驻足之间，我不禁想起宋代卢梅坡所写的佳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诗人娓娓道出了人贵于以自知之明“取长补短”的情理，使人思悟频生。王安石也有“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绝唱，咏叹的是寒中怒放、洁白无瑕的梅风香骨，令人神往无限。而林和靖先生结庐于湖山，与梅鹤生缘，其“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妙句，不仅描画了梅花的淡雅和娴静，也烘托出它非同一般的韵致和情趣。

“嗯，这真是一路梅香相伴啊！”我一边走，一边暗自想着，也努力地回忆起童年里和小海一道“踏雪寻梅”的好时光：那个时候，我们时常在深夜弃了温暖的炉火，冲进料峭的春寒中，深深地品尝从户外捧起的幽幽一碗香；那个时候，我们偶尔会携着书本，跑到学校外边的小操场上，傻傻地喊诵“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那个时候，我们也会在不经意间发现隔壁班的小女生们，原来也是那么喜欢痴对着梅花，静静地发呆。

此时，同行的“雅友”小海突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知道吗，老兄？梅花多在5℃以下休眠，于是因南北温差悬殊，往往会有‘南梅腊月竞放’，而北国‘近桃月而花开’的盛景！”既而，他长叹一声，竟又诗兴大发地低头自吟了两句：“眉心点画香千瓣，玉镜照影趣万重。”

我微笑着，不加褒贬地点了点头。突然之间，好似闻到了一股天使般清润、疏朗的香气。在这香气之中，我看到了一位位诗人正和着梅香和墨香，挥毫而就；在这香气之中，我也看到了春天的田野、儿时的轻放和岁月的静美……

我知道我又找到了久违的童年！

那天和小海告别后，回到黄岛已是很晚。在门外，我拍了拍身上的梅香，深吸了一口，发觉那香味，依旧回味无穷……

（山科大外国语学院）于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