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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当年地瓜味儿

崔熙明

只要是个山东人,谁没吃过地瓜?

城里人,乡下人,外地人,本地人,凡是吃过地瓜的,谁还没个故事?

地瓜很多种:面的噎人的、软的烫嘴的;大的、小的、红的、白的;烤的焦黄、煮的流油;黄瓤儿的、红瓤儿的,还有紫瓤儿的……

前几天在家吃饭,二姐突然冒出一句话:五块钱一斤的烤地瓜,父亲竟然没舍得买。

问父亲为何,他竟说:烤地瓜,值五块钱一斤?

是啊,地瓜本是地里最高产的农作物,几分钱一斤,几毛钱一斤,才符合它曾有的身价,何时摇身一变五块钱一斤了?

前段日子,友聚闲聊,提起烤地瓜,有人说在中海熙岸小区那里,有一烤新品地瓜的,每斤十五元,忒好吃……

等等,且让我好好捋一捋,新品烤地瓜竟然十五元一斤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很多年不吃地瓜了。

不是不吃,是没有食欲。这大概,是小时候吃腻歪了的缘故吧。

我吃东西从不忌口。但是,地瓜这个东西,无论是放在笼屉里被切成块,还是搁在什么高级汤里换个说法端到桌上来,只要我知道那东西是地瓜,任凭同享的人们如何欢呼渲染,我自岿然不动。

这玩意儿,一辈子不吃,我都不会馋!

……

煮地瓜,曾经是我们小时候天天擎着捧着的软黄金。

当年吃地瓜,确实头锅煮,二锅炖,三五六天不换新。煮到软,馏出油,炖到剩地瓜早已少皮没毛花容失色,红地瓜变成黑地瓜,还得吃。

农家人家里没剩饭,一锅地瓜,必须吃到末了,等地瓜蒂巴都吃完了,才能再重新摁上下一锅,地瓜日子继续过。

我对母亲这种做饭方式多次抗议罢吃也没用。母亲只轻轻一句,就能把我怼到怂:“毛病,不吃是不饿,嫌弃滚出去!”

脾气大的时候抹着眼泪滚是滚出去了,可任是滚到谁家去,都是满桌满盘的煮地瓜。捶胸顿足,纵观天下,那时,好像全世界可吃的东西,就只有地瓜。

抗议无果,只好认命。所以闭嘴并发誓,等我长大了,能自己做饭了,坚决每顿都换着花样儿吃……

现在,倒是有机会可以一日三餐大展身手了。却是大多三顿并做一顿吃,吃了上顿愁下顿:这下一顿,到底该吃什么呢?

心里一直惦记,那十五块钱一斤的新品地瓜,到底什么样儿的呢?好吃吗?

大姐二姐有个曾经的同事,早年辞职不在单位上班了。每年冬天,架起地瓜炉,进入整个烤地瓜的繁忙季。

老同事见了亲热,每次偶遇,她都是炉膛里掏出最热的烤地瓜给包上:“赶紧趁热吃,别嫌弃。别笑我,我是烤地瓜才过上好日子!”

人到了些年纪,就都不自觉地念旧情了。

昨日晚饭,和二姐说起什么食物美嘴。突然想起,父亲连五块钱一斤的烤地瓜都不舍得买的事儿了。

人老了,活得就是一个不想被打破的习惯。他或许并不是嫌烤地瓜贵,在他看来,地瓜曾最便宜,最日常,最不起眼,家里满地瓜棚上都是。物价再怎么变,那东西也能跟着身价暴涨?

我说:小时候吃地瓜吃伤了,有什么好吃的?

二姐说:你不爱吃是对的,什么时候,你也都是吃最高级的,挑着吃,选着吃,用手捏捏哪个好吃你才吃。

老奶奶活着的时候,家人一个桌子上吃饭,待遇也分三六九等,除你之外,谁敢剥掉一丁点儿地瓜皮,老奶奶肯定一双筷子狠狠削过去了:吃地瓜还剥皮?没疤没麻的地瓜,哪来的皮?

嗯?什么?咱们小时候吃地瓜,你们竟然都不剥皮就吃?

你以为呢?全家人,也就你了,敢明目张胆剥了地瓜皮才吃……

哇呀!我爱我的老奶奶!现在,我已经有多少年都不吃,也不馋地瓜了?

怀旧,真的是件很暴露年龄的事情。可但凡被回忆暖暖地撞了一下,又忍不住想写下来,炫耀一下自己幼时也曾被万千宠溺的那个欠揍的小样儿。

回忆至此,怎突然就个冲动,想满大街去寻买几个烤地瓜,看看能不能吃出老地瓜的滋味儿了呢?

(青岛正熙海岸影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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