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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粥里念乡愁

说腊八粥是腊八节的代言物,这不是新近的事。自古时起,每逢农历腊月初八,中国民间就流传有吃腊八粥用以庆祝丰收,或纪念民族英雄的风俗。

我记事时,乡间腊月北风刺骨,坡岭覆雪,天冷得出奇。腊八这天,家家炉火红,户户炊烟升。临近晌午,庭院里,乃至整个村子的街巷里便有沁人的粥香溢散缭绕。熬好的腊八粥不仅家人用,村人们还颇有仪式感地一碗碗盛了分给左邻右舍。此时,若有上门问路的旅者、敲问乞讨的外人,村人都会大方地施舍几碗。望着陌生者饱喝自己熬制的腊八粥,村人往往在轻声细语、嘘寒问暖间陡生几分惬意。此情此景,叫人身热心暖。

腊八粥的选料,《燕京岁时记·腊八粥》中有记载:“腊八粥,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开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宋人周密《武林旧事》中说:“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祀记·效特牲》中说,腊祭是“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素飨之也”,腊八粥以八方食物合在一块,和米一锅同煮,是合聚万物,调和千灵之意。这些说教似乎为一碗香喷喷的腊八粥确定了程式,赋予了特定职能。

村人大都不屑这些,他们嫌照本宣科太繁琐、太不接地气。春来时,常在自己的田头园边调出畦子,点种几垄红豆,或专门划出几块地力尚好的上阡地种黍种谷。挨到秋里,收割、脱粒、晒干、扬净,专等腊八节来时,掺了麦仁、花生、芸豆、红枣、莲子、核桃之类的地产吃物熬腊八粥。那带着暖人气息的芳香滋味里,照例承载着村人赋予的各种寄托,照例传递着村人淳朴的人生底色。

记忆里,娘亲熬制的腊八粥最好喝。临近腊八,娘亲便从福棚上端下盆盆罐罐,依次取出足够的米呀、豆呀、仁呀,然后搁簸箕中反复筛翻,挑出砂粒和碎屑,再放温水里浸泡。腊八节一大早,娘亲便将选料一古脑投进锅里,点上早先挑好的穰草慢填细烧。晌午,我和兄妹放学后早已饿得肌肠响如鼓,猛丁又闻到稀罕的粥香,馋瘾愈发难忍。此时,父亲出诊回家,一家人随即围桌落座,边听父亲讲有关腊八粥的今与昔,边贪婪地盛了一碗又一碗。而娘亲每每总是喜滋滋地看着我们,还不时关切地提醒着:慢点,粥热哩、粥热哩……

让粥,是村里早年便有的传统。腊八粥熬好了,娘亲总忘不了吩咐我和兄妹端上满满的粥碗送给邻里。接过烫人的腊八粥,邻里的婶子大娘也会打发自己的晚辈随后到俺家让粥。如此你来我往,腊八节里粥香、人忙、身热、心暖,不觉间,风俗便在往复中承传,乡愁便在忙碌中延展。

羽翼渐丰时,我飞离了老家。如今,我虽然成了故乡的客人,但心中由于根植了叫做乡愁的枝稞,纵是飞得再高、再远,每回到了腊八节,我依然能嗅到溢自老家的清粥之香。我想,以后即使窗外的楼厦愈多、愈高,门外的车辆再怎么川流不息,人再怎么熙来攘往,留在心底的沁人肺腑的腊八粥香是不会渐次淡去的。因为我知道,盛满腊八粥的碗里还浸润着浓浓的乡愁哩!崔启昌

(西海岸新区网络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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