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猛风光小龙虾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远道北美落户中国的小龙虾曾身价卑微，连草莽英雄都算不上，多年间一直在河沟塘湾张牙舞爪，鲜有人对它高看一眼。江南的菜场上，掏十几块钱能足足拎走一大盆。而北方，尤其海货丰盈的青岛，人们光喜欢小龙虾的名字，说名字怪好听，像是充盈着诗意，开包尝解的了。

这些年，小龙虾出息多了，在临海的青岛它冲出海货们乌乌泱泱的重围挤上餐桌台面，身价高得有些诡异，吃货们大快朵颐后竟还津津乐道，惦念良久。

夏天，受暑气袭扰，人的味觉和食欲一般会稍逊它季，不那么灵敏，不那么欲壑难填。但由于休海，人们与鱼、虾、贝少有艳遇，日子一长，会心生“解馋”之意。刚好，头晚舟车劳顿一路北上赶来的小龙虾正在菜场上摸来爬去，张扬自己的生猛和成色。于是，等不得生意人大呼小叫的动静走远，馋得怪可怜的青岛人就在摊子前挤来拥去，半袋烟工夫，案台上就只剩一溜空空的竹筐了。

青岛人捣弄小龙虾本事不行，跟海货打交道倒是轻车熟路，蒸、炸、煎、炒手随心到，对付长相丑陋狰拧的小龙虾往往无计可施。但馋虫痒人，于忍不能时便急不可待地开了电脑、翻了典书，抑或在微信圈子里寻找烹“小鲜”的好法子，继而，照本宣科，点火热油，一阵手忙脚乱，那缭绕撒散的气息竟也能麻辣香鲜半条巷子。

说到烹制小龙虾，江南人确实厨艺了得。像盱眙，不管酒楼食肆，还是排档居家，小龙虾已成当地大众化、平民化的上好食物。依附一味叫“十三香”的草药调料，出锅的小龙虾色泽橙红、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诱人食欲。吃的时候，麻、辣、鲜、美、香、甜、嫩、酥、肥、亮，叫人欲罢不能，吃后余味不散，绕指三日，使得剥虾解馋的欲念常在心间缭绕。有年夏天去无锡，朋友言明午餐时烹一道蒜蓉小龙虾以示款待，遂又把这道“大菜”的若干好话说给我们。离正午尚早，吊起的悬念已逗诱得我们饥肠响如鼓了。朋友技艺娴熟、信心满满，小龙虾先是净身后置淡盐水浸泡半个钟头，捞出控干，剪去胃肠和虾爪。热锅冷油倒入蒜蓉炒香，随即添白糖炒匀，将小龙虾、花椒粒、生姜碎、辣椒丝入锅急火翻炒，再淋啤酒、生抽，倒少许蒸鱼豉油，加适量清水，盖锅中火烧至锅沸一刻钟。朋友一气呵成的夸口“大菜”便芳香四溢、撩人胃口了。饕餮中，味蕾始终被惯常的麻辣和香鲜悦动着，不觉间内心又滋生出个小念想：期待着下一餐再飨这道好味儿。

叫人欣喜的是，如今青岛城乡的食街上挂了不少盱眙小龙虾，还有微山湖小龙虾的招牌，它们与海货争雄，饭点一到，烹饪小龙虾的气息出尽风头，惯吃海货却在小龙虾面前笨手笨脚的青岛人倒是悄然添了口福。暑季，这道似乎迟来的口福让多少长者眼界大开，又叫多少俊男靓女为小龙虾的生猛风光助了力、添了彩还真的数算不过来呢。

据说，现在青岛土著们依然在小龙虾身上下功夫，菜品能弄不下十几种，香辣的、麻辣的、微辣的、红烧的、泡椒的、清蒸的、蒜香的，听听名字就叫人馋得口水横溢。我楼下邻居年至半百，他说他最喜欢看讲究情调的美女和衣冠楚楚的小白领屈尊在排档里把捏着小龙虾，吃得满嘴油腻的情景。他说，或许人家图的不是小龙虾的什么美味，只是在这个如诗的情境里企盼做人的自在快活哩！

我和要好的朋友们听邻舍如此一说后，都往小龙虾餐席上跑得勤快多了。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青岛市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崔启昌